一家老小可是等着要吃要喝,每日里就算再不用烧炭取暖,只用烧炕。
那也是耗钱不是?
就在这一堆人群里,有一个看着三十多岁却满脸深褶的汉子。
他仔细听了两三遍热心人的通读告示之后。
才迈着略沉重的步子,也往家里走。
这样的隆冬天气,他身上别说御寒的皮毛衣服。
就是布衣,都不像有些人家塞满了鼓鼓囊囊的鸡毛。
身上只穿着三件明显是春秋天的衣服里外三层的套在身上。
就连最外面最没补丁的那层,也都是洗的发白。
脚上更是一双明显脚尖快要磨通的布鞋。
像这样一看就知道家穷的,也多是住在城南安乐坊等周围几坊的。
他在简陋的由土墙垒成的坊内小巷子里绕走了一段距离后,才进了一处同样简陋的院落。
“阿爷回来了!娘,阿爷回来了!”
屋子里跑出来两个六七岁的孩子。
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,大一点的男孩子抱住自家爹的手,晃着问,
“阿爷,今天你找到伙计了嘛?我们还能再吃一回上次那个卤鸡爪嘛?我可喜欢吃了。”
小一点的女孩子虽然没说,但也用小手拉着他的另一只手,抬头望自家阿爷。
中年男人脸上带出一副为难的表情,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说。
此时屋中便有一位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,但脸上手上却很沧桑带褶的妇人走出屋外。
她一见自家男人脸上的神色,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。
赶紧拉过一双儿女道,
“阿爷今天一大早就出门,现在才回来,你们赶紧让阿爷进屋暖暖身子,你们帮娘去生火,待会娘就去去做晚饭,晚上有红薯粥喝。”
“哦~太好咯又有热粥喝了,我最喜欢喝粥了。”
两个孩子一听到吃,立刻就高兴起来。
小孩子对大人烦恼不知道,但却是知道肚饿的。
待两个孩子跑进屋,妇人才对自家男人笑了一下,安慰道,
“没事,家里还有点红薯,还够吃些日子,自从那徐家大棚里每天都有一车一车红薯在街上卖。
一文钱都能买好多,够咱家吃一阵子。
你也别心急,就算这冬天,再不好找活计,可总会有人需要人手干活,咱不急。”
妇人拿起炕头还在烧着的水壶,给自家男人倒了杯放了点姜片的热水,让他赶紧暖暖身子。
那男人喝了几口,冻木了的脸上才恢复了些生气。
“媳妇,我今天倒是找到了个活计,不过是在家里就能做的,连你都能做,咱要不也去做做?
你搓的麻绳,每次来收购的小贩,可都是一直夸着的。”
那男人将听来的告示上的内容,重复了一遍。
“当真?就搓搓毛线绳,十来尺就有一文钱?”
妇人激动的不敢相信。
“若真是这样,每个时辰我就能搓出来三尺,一天下来,家里就能有三四文的收入!当真?!”
这么多钱,就连自家男人,那也不是常常能找到的好活!
“嗯,是真的,而且我也会搓,虽没你搓的快,可我也是能搓好。”
当年在农村还没逃难长安投奔亲戚时,两人可都是经常熬夜搓绳的。
“走走,咱们赶紧去,既然你说的这活这么赚,保不齐别人也心动要干,要是去晚了,轮不上咱就遭了。”
妇人心里惦记着只要能每天赚到这几文钱。
家里可就一下子能缓解太多难题了。
能吃饱说不定还能有点钱也去给自家孩子衣服里充点鸡毛,这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。
说不定过年连肉都能吃上。
心里描绘着美好幻想的妇人,在自家男人的带领下,很快就赶到宁氏客舍。
两人一见到便傻了眼。
此时宁氏客舍门口的队伍,甚至都已经从客舍大厅排出了大院门口。
排着队的人似乎已有七八十人了。
而且还不停的有人从别处快步而来。
两人带着忐忑不安,排着了队伍的最末。
“媳妇,你说这么多人排队,会不会轮到咱时候,就接不到活了?”
屡屡找活都失败的男子,突然再次担心起来。
然而那妇人却摇头,示意自家男人看院落门口,似乎在维持秩序的伙计。
“你看我们身后,这么会功夫,就又有好几个人站过来了,如果真要是不需要那么多人...
这院里的人,应该早就出来不让人排了,他们既然不阻拦,就说明咱这些人,都能有活干!”
男人听完自家媳妇的话,这才稍微放心。
严糖此时坐在客舍门口,临时拼出的办公桌前,正在给排队的人登记。
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,便轮到这两人了。
“你准备做几尺?每次领到之后,最迟三天内,就得将绳子交过来。
你一次也不用领太多,领一点搓一点,然后结算了工钱继续领,放心,我们毛可不少,够你们搓挺久了。”
严糖这话说的又快又溜,他刚才已经给好几十个人这么说过了。
妇人默默想了一会,“那我就领三十尺的线吧。”
严糖正在埋头翻着登记名册,听到这话便抬起头打量这妇人。
“你能在三天内搓这么多?刚才最多的也就二十尺,听说她可是街坊里手速最快的。
而且我们要求质量的,如果搓的不好,可是不会给那么多工钱的。”
严糖不太信得过眼前这位衣服都洗的发白的妇人。
“我的速度也快。”
妇人看到旁边那一大堆羊绒,“您若不放心,我现在就当面搓给您看。”
严糖想了想,便拿过来一点羊绒。
那妇人非常熟练麻利的就当场搓起来。
徐恒生此时正从客舍二楼走下来。
他看到这一幕,便问严糖怎么回事。
就在严糖小声给徐恒生解释完来龙去脉时。
那妇人就已经搓好了。
不仅严糖震惊,就连徐恒生都忍不住想给这位大姐鼓掌了。
这毛线搓的几乎和机器拉出来的一样匀称又好!
“能搓成这样,着实不容易。这位娘子应该是搓过很多很多吧。”
严糖叹了口气,毕竟他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。